慢火煨字

2013年7月26日 星期五

《京阪漫活記》第五天之〈煩惱的河童〉/ 望軒

《京阪漫活記》第五天之〈煩惱的河童〉       望軒
(記二零一三年七月二十六日)

滴漏了兩杯咖啡,又展開一個清晨。早上到「天下一品」吃拉麵,我們到的時候,老闆娘剛巧開舖。她請我們內進,然後在門外插上「天下一品」的旗幟。店內很簡單,只三張桌子、吧枱,主要是紅白色的調子,看來很地道。這次看餐牌有點難度,老闆娘給我們中文的,點了一碗拉麵,還有一個餐,除了拉麵,還有「可樂餅」配飯,份量相當多。點可樂餅,無非被它的名稱吸引,起初以為很特別,往後幾天翻看日文書才發現這可能是炸薯餅的音譯,像可樂的日文發音。不過,這塊炸薯片挺好吃的,上面的甜酸醬汁,也有可樂味道的幻覺。老闆娘從飯煲盛出來的香飯像住家菜,這店舖很溫和,絲毫沒有一點商業的味道。如果說「一蘭」的濃湯美味,可是它卻有疏離的感覺;不若「天下一品」的清湯細膩,讓人百般重味。小小的空間,小小的我們,又有小小的老闆娘和廚師,似乎只需一點位置,就能夠在生活上溫飽滿足。

中午到北山駅的「京都府立陶板名画の庭」,這是我出發前就想來的。以前經過書店,近年出版了不少有關建築的書,陶板名画の庭就是著名建築師安藤忠雄的設計。除了建築值得欣賞,裡面的名畫都是用新技術複製而成,並將之放大。我們連同鄰近的「京都府市植物園」的入場票一起購買,獲得一點優惠,事實上這裡的票價本來已經很便宜。這個地方既是庭,也是館,它露天的,陽光映照在池上,水中展覽的是莫內名作《睡蓮》,整個庭館的作品並不多,如有達文西《最後的晚餐》,極巨大的米開朗基羅《最後的審判》、梵高的作品……值得一提的是,當我看到中國的《清明上河圖》時,展覽標籤指出它傳為張擇端所作,這似乎有一點問題,因為眼前這一幅色彩豐富,它應是清代的作品,絕不是宋代的張擇端所作,即使它保守地表明相傳也不妥,很容易令人誤會,加上畫作的下款也明確地表示是由乾隆勅令臣子陳枚、孫祜、金昆、戴洪、程志道所畫,因此沒有搬出張擇端的道理。回港後,我打算傳一封電郵給館負責人,請他們修改,卻找不到它們的郵址,看來需要寄信去,著他們仔細研究一番。

至於「京都府市植物園」是妳想看的,本來興趣不濃厚,但近期的特別展覽是「食虫植物展」,這才增添了一些趣味。遊園時,熱得我汗流浹背,真心欣賞有幾位畫家,能夠在炎夏靜心描繪眼前的花草樹木。面對高大的樹木,人是多麼的渺小。還未到「食虫植物展」的溫室,園中某些植物已從未見過,顏色和姿態各有不同,它們的奧秘不亞於動物,同樣都蘊藏著巨大的生命力。初次看見松果本來的模樣,叫人想像得出一隻跳脫的松鼠來。荷花池的水面像抹業,而荷花尚未盛開,小小的螳螂已在一塊圓圓的荷葉上守護。植物園很大,我沿著汗水的方向終於找到溫室,目睹世界上最大的花的標本,比家用的洗手盆更大。「食虫植物展」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新奇,但很多植物都前所未見,有些更是巧妙的捕蟲器設計,值得人類參考,而印象中那朵食虫花的模樣,比我想像中細小得多。

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,我們不知道身處的方向,只是一從沿路走,看看會到達甚麼地方。旁邊是一所學校的球場,有些年輕人在打棒球,棒球這運動在我的腦海中也是很有日本氣息的,我的偏見肯定受動漫和電玩影響。天氣炎熱,在路邊的汽水機買了一罐可口可樂,我倆用同一口氣傾盡。馬路的對面是一間叫賣舊書的「丸万書店」,這次沒有去看。在附近找了一輛巴士,到銀閣寺,本想先到金閣寺遊覽再去,但還是悠閒一點。下車,行一會,就到了哲學之道,但所有思緒都被蒸發掉,看來要做哲學家,還需要耐得住高溫。經過白沙村莊橋本關雪紀念館,最終沒有參觀,一則是票價很高,每張八百円,比一直以來所有的展覽館要貴得多。也許藝術絕不止這個價值,但沒參觀的主因還是心情,炎熱得減卻了不少雅興,與其走馬看花,不如到銀閣寺散步。不過,橋本關雪的名字我還是記住了。

進入銀閣寺之前,在一家「松葉屋」(まつばや)吃抹茶雪糕泡芙,喝一瓶凍綠茶,乘涼一會。我們到過的寺廟和神社中,銀閣寺的景色算是很幽美的了。觀音殿、銀沙灘、向月台、茶之井、洗月泉等等,還有亮麗的陽光樹影,它的美在細緻,景色置於那裡恰到好處,不容許偏移半分。水流有意滴穿的石頭,似乎也是甘願接受一生的磨練,緊閉眼睛地盤坐那兒。離開後,見到一面旗幟的宣傳,我們在大路上拐入小路,到「そば処甚兵衛」吃點東西,點了冷奴、冷蕎麥麵和啤酒。

回到新京極通,意味着一天的景點已經足夠,不妨到就近的店舖淘寶。這次發現了一間「平安堂書店」專賣美術書,我買下了一本湯本豪一《今昔妖怪大鑑》,出版才不足一星期。然後,到「大學堂」舊書店看,這裡有不少日文版的中國名著,書籍堆疊如山,還有一些吸引我的日本文學,只怪自己未有本事閱讀它們。

這晚到「乙羽」嚐試日本壽司,我們點了一個雜錦壽司拼盤,還有鯖魚壽司套餐。店員知我們不懂得看日文餐牌,叫我們到店舖櫥窗直接看模型和選擇。妳點了雜錦拼盤之後叫我選擇,三心兩意,又萬分顧慮,放不開自己。我本來不知為著甚麼緣故,想退而求其次點極平凡的那種,但妳還是建議我點鯖魚壽司,比起河童卷,不若青花魚難得吧。明明希望自己及時行樂,就是不肯放過自己,要無端的制約自己。要是我再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,早晚會變成真正的河童,錯過深愛的青花魚了。日本壽司的魚和飯緊緊握在一起,千錘百鍊分不開,相依相戀。坐在對面的那個單身男子,穿著西裝,喝著清酒,他多麼鬱悶,失業嗎?失戀嗎?是否等待著手機的某人開解呢?

又一隻充滿煩惱的河童。與女人相比,男人是更渴望被愛的妖怪。

二零一三年八月八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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