率真與幻想
——讀蘇曼殊〈柬法忍〉與〈題《師梨集》〉札記
文:望軒
友人碧玲推介之前,從未讀過蘇曼殊的作品,也不認識他的生平,只是名字似曾相識。在圖書館瀏覽過一些書,方才有個「詩僧」形象的輪廓。因此,我的札記肯定是浮淺的,只抱著學習的心態,把讀後感記錄下來。第一首〈柬法忍〉原來取材很簡單,但起初沒法讀懂,不明白法忍是甚麼意思,更被捲進佛學裡去。原來他不過是蘇曼殊給友人陳去病取的外號,終於慢慢解開了字面的涵義。
〈柬法忍〉 蘇曼殊
來醉金莖露,胭脂畫牡丹。
落花深一尺,不用帶蒲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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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邀請對方前來飲酒,又以胭脂來繪畫牡丹,首兩句絲毫不見得一點僧人的氣息,反而俗氣逼人。金莖露是酒,胭脂是色,牡丹是名利富貴,這些不都是凡人執迷的事情嗎?這叫讀者懊惱。再看末兩句,落花深一尺取意佛教的意象,他們常常留意春殘花落,堆成一疊,這正好可充當和尚打坐的蒲團之用,不需特別準備了。他率性而為,難怪孫中山會說蘇曼殊的詩「率真」了!
整首詩確實是詩與僧之間。回過頭來看首兩句,我們可以有自己的詮釋,究竟是蘇曼殊以這些意象來吸引陳去病?是看破了塵俗的事情,無需刻意迴避?還是刻意用這些意象來諷刺世人,烘托自己的清高呢?末兩句固然寫意若禪,但首兩句隱含著蘇曼殊對聖俗的態度,讀者還是可以審度的。
再說另一首〈題《師梨集》〉,《師梨集》就是《雪萊集》,雪萊是英國著名詩人,已不用多介紹了。
〈題《師梨集》〉 蘇曼殊
誰贈師梨一曲歌?可憐心事正蹉跎。
琅玕欲報從何報?夢裡依稀認眼波。
這首詩背後有一插曲,大概是1909年有一位僑居上海的英國女郎叫蓮華,她將《師梨集》帶給佛萊庶請人翻譯,輾轉就到了能詩能文的曼殊手上,可惜當時心情不好,難以下筆,因而作了這首詩。有些學者分析這首詩,在「可憐心事正蹉跎」一句大做文章,甚麼私事、家事、國事糾纏於心,這點我不清楚,我不過讀出一個多情的僧人罷。
兩個自問自答的句子值得注意的,也許蘇曼殊不知道這本著名的外國詩集是如何輾轉過來,但應該知道是一位英國女子帶來的,所以要留意詩中的女色印象。他當時無從下筆,也應自覺難以下筆,翻譯對於當時的文人來說並不容易。至於「琅玕」二字或許可有兩解,一是似美玉的石頭,指《師梨集》,這麼重要的詩集,他以為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報答呢?二是指竹簡,不少中國古典詩歌曾以琅玕喻書寫的竹簡,此處則可指曼殊自己的譯作,怕水準滿足不到要求。以漢字的特性來說,二說均可通的。至於末句,則以英國女子蓮華的幻象收結,他沒見過對方,但想像對方是一位美人,在依稀的夢裡相見,大概慰解蹉跎的心事。作為詩僧,不掩飾多情,確實是一位率真的文人。詩是人間的工夫,實在不必以超凡去批評入世的。
2013年7月14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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