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火煨字

2013年10月14日 星期一

破絕/望軒

破絕
文:望軒

「讀書破萬卷,下筆如有神。」語出杜甫的詩歌〈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〉,一個「破」字叫我不斷深思。杜甫說要博覽群書,還要把它們讀破,在當時來說或許有可能,但還是相對困難。那時候學富五車的知識量,大概遠比今天的小學程度的知識量少,如今科技發達,恐怕五千車、五萬車,乃至五十萬車,也輕易運轉於掌上。問題還是出於一個「破」字,這又叫我想起孔子「韋編三絕」的故事,據說孔子晚年喜歡讀《易經》,反覆研究,繩子斷了,補了又再斷,斷了又再補,恐怕這樣更抵得上一個「破」字。破萬卷不如破一卷專注和用力,所以孔子不但破,還破而絕,可謂讀書到了「破絕」的境界。

那是古代,到了二十一世紀恐怕不可能了,專心的態度當然不可能否定,但若畢生只學習古代萬卷的知識量,那就必然十分落後了。要兼顧數量和質量有一定難度,因此處理資訊和讀書成效的書籍就應運而生。台灣學者兼作家李家同的《大量閱讀的重要性》指出現今世代必須閱讀大量的書籍,當然他沒有否定精讀的功效,但精讀之前,博覽群書還是需要的。其實古今中外都不乏這些見解,好像著名作家路易斯(C.S.Lewis)一方面認為要大量閱讀,另一方面又在論文〈文學批評實驗〉裡指出:「好讀者以嚴肅的心情閱讀每一本書,專心一意,用心吸收。」面對這麼多精彩的書籍,以及其他媒介的精彩作品,真的能夠窮盡嗎?一旦有這種求知若渴的念頭,就會有人出來當頭棒喝,引述《莊子》的名言:「以有涯隨無涯,殆矣。」然後沾沾自喜,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可憐眾生。這次我不想以逍遙的境界傲視,也不是要朱熹所謂格一物而萬理通之說,而是當我們要大量吸收的時候,還如何能夠吸收得好?

要兩者同時企求的時候,廣度和深度幾乎是最尖之矛與最堅之盾。讓我們回來關注城市人的消費狀態,以書為例,買它,看它、讀它,購買是擁有的表層,看和讀是較深層的擁有,然後破它、絕它,直頭透徹了,那才是深層次的擁有。這種擁有使書籍透明化,與主人合而為一。可是,要大量閱讀困難了,全都停留於買它和看它的層次,似乎得到很多,其實還只是皮毛。更何況,不只是書,還有其他媒介。看來,少即是多的道理,還是適用於今人。在廣泛吸收的同時,腦海裡藏著「破絕」的念頭,提醒我們要專注於心儀的或是需要的東西,反覆玩味,直到真正深層次地擁有它們。

道理總是沉悶,事實上我只希望我們開始回頭審視家中的角落,能否記起某一本書的目錄、框架和內容,或者細想家中某一張唱片的歌目、歌詞和旋律,當我們說擁有它們的時候,到底我們是否真的熟悉?不熟悉,是否還可以稱之為擁有?


201310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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