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火煨字

2013年11月23日 星期六

碩士畢業記/望軒

碩士畢業記
望軒

(一)
又一次畢業禮,這次是碩士課程。雖然不去也可以,但終究還是去了。既然教育文憑的畢業禮也參加了,如果碩士的反而不參加,好像說不過去。本來今天是工作上的交流日,要上深圳,適逢畢禮業,請到特別事假,想必也是上帝的心意,叫我觀照自身。很多時候我們急著分享交流,但連自己都未能定位,交流也只能片面地握手見面罷了。

我家有條草率的血脈,隨緣應世都是美稱,其實是馬虎,只有媽媽偶爾會提點,但也不見得時時有效。我們趕忙地出門,巴士走了,多等二十分鐘才有車,還說要先吃一頓早餐才上中大去,只有吃夢的份兒。我在茶餐廳買了些麵包和紙包飲品到車上吃,巴士很擠迫,勉強找到座位。在沙田下車轉乘火車到大學站,哥哥已在沙田等候了好久。我們剛好在典禮開始時到達林蔭大道,我匆忙地穿了畢業袍,戴上帽子,到回家看到照片才知道自己沒扣上畢業袍的領口,露出了領帶,無心插柳地成了與眾不同的姿態,事實上無人在意你穿得怎麼樣。

大概工作了一段日子,和昔日畢業的感覺大大不同。踏入社會之前,年輕就是一道在頭頂射下的聚光燈,穿起畢業袍的自我感覺良好。現在誰都知道,社會更像一把銼刀,將你磨得平庸。我上台,握手,下台,坐回到原位。不過是文學院,已經有數百人畢業,輪流上台也要一個小時,更別說其他學院,其他大學,國內和其他國家的大學,到底每年有多少個畢業生?有些是很才幹的,有些則十分庸碌,大家都一同畢業了,碩士在香港已經變得相當平凡。我慶幸我認識的畢業友人都有料子,如寶妍、玉芬、林志超、黃家豪等都值得我佩服。

這天老是想起小思,想起「一生承教」四個字,繼續參透。

我們一家拍了些畢業照,弟弟沒來,倒是多了侄女梓喬。我說把她當作畢業公仔就行了,但哥哥還是買了一個叮噹的畢業公仔,和以前教會弟兄送的那個一模一樣,我已送了給學生,想不到它又回到我身邊。雖然我已不再需要鮮花、公仔和筆桿等禮物,但我清楚知道家人疼愛的心意。天氣很炎熱,但我在,就可以兩袖清風了。我家人也記得志超,已經第三次一同拍畢業照了,近年和他的話少了,但總覺得二人會晤於心。到中國文學研究所跟何志華老師和華瑋老師拍照,的確值得紀念,可惜不見陳煒舜老師和張雙慶老師。不過不要緊,留影不如隨影,有人留了影就入歧路或是調頭走,有人繼續踏上從師的道路。我們到文物館裡拍了全班照,那裡在辦《地下的中國:鳳翥龍翔》的展覽,我們都像一群凡鳥離巢,各奔前程了。 

(二)
中午到沙田的越棧吃,之後我回中大。首先取了畢業証書,然後到商務書店閒逛了一會就參加講座。我多訂了一個座位,剛好可以約寶妍一起聽,是「香港國際詩人之夜2013」的講座,題為「詩歌與語言的革命」,李歐梵教授主持,嘉賓有敘利亞的阿多尼斯、南韓的李晟馥、伊拉克的敦雅.米卡埃爾、西班牙的奧爾維多.加西亞.巴爾德斯、中國的韓東和香港的洛楓。有一件值得紀念的事,是我和寶妍在尋找電梯上演講廳時,剛好與阿多尼斯和一眾詩人乘搭同一部電梯,彷彿感覺到有股力量傳來,隨著電梯一起昇華了。

整個講座的嘉賓太多,談論不可能深入,而且一些翻譯員質素欠佳,影響了詩人的意思。幸好阿多尼斯的翻譯員做得很好,簡潔清楚,而且只有阿多尼斯比較到位,也比較真誠,有些詩人在語言上耍了圈子,未免困在空中樓閣,也回避了問題。

(三)

本來我不打算參加晚聚,但朋友們都去,覺得聚首的機會不多,還是決定參加了。在車站等阿超回來,一起到聯合的聚賢軒,地方狹窄,吃輕便的自助餐。原來剛成立了碩士的同學校友會,想開始凝聚碩士同學,而且頒發獎學金給成績優秀的同學,玉芬也得了,很有本事。有些幹事奔波勞碌,也佩服他們,還有心有力。我和超雖不老,但頹了就等於死了,我們總是談論青春,追悼青春,卻不勇於活出青春。這時候,需要革命,革掉舊有的生命。對於全職修讀碩士課程的人,畢業的意義在於踏上未來之路,但對於兼讀的人來說,畢業是回歸本心的提醒。

何志華老師來到我們的桌子,重提了一些課堂上講的故事,喚起了一再被我遺忘的記憶。散席時,華瑋老師對我說:「你條件很好,不要做『草食男』哦!」也許我話不多,一臉稚氣,她便這樣跟我說笑。我們的老師,既儒雅,又親切,也許像會長所說,修讀中文的人都是想活在桃花源裡。我只是不懂得與人溝通,話不多,微笑好了。中大的夜色如水,明日再找不到。

歸去,即啟程。啟程,即歸去。

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。
——陶淵明〈桃花源記〉


20131122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