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火煨字

2013年2月3日 星期日

〈雙調.沉醉東風.漁夫〉白樸的所在,及與白樸〈陽春曲.中呂.知幾〉對讀/望軒


讀白樸〈 雙調. 沉醉東風.漁夫〉筆記

白樸〈 雙調.沉醉東風.漁夫〉

黃蘆岸白蘋渡口,綠楊堤紅蓼灘頭。
雖無刎頸交,卻有忘機友。
點秋江白鷺沙鷗。傲殺人間萬戶侯,不識字煙波釣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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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〈雙調.沉醉東風.漁夫〉白樸的所在】 望軒

我讀詩詞,喜歡想像作者的位置,抽離還是當局,十分影響意象和意義。我讀首兩句,留意的不是顏色,倒是黃蘆之「岸」、白蘋之「渡口」、綠楊之「堤」、紅蓼之「灘頭」,給我的印象是白樸的所在,也和漁夫一樣,身處江水之上。漁夫就是曲末所指的「不識字煙波釣叟」?他看見釣叟之後,產生出「志趣相投」的感覺,覺得他就是自己的忘機友。「點秋江白鷺沙鷗」的「點」字很妙,他看見秋江上的白鷺和沙鷗點過水面,二者雖然有距離,但卻相近,就好像自己和釣叟一樣。他如今覺得很滿足,不再需要追逐名利,抵得上「人間萬戶侯」,也不用在官場與人拼搏,那些「刎頸交」似乎並不是白樸想要的。秋江的白鷺與沙鷗、秋江的白樸與釣叟,由「黃蘆岸白蘋渡口,綠楊堤紅蓼灘頭」所形成的圈子包圍,這個空間是白樸所安頓的位置,讓他可以「沉醉東風」(巧與曲目相合?是白樸所度之曲嗎?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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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樸〈陽春曲.中呂.知幾〉

知榮知辱牢緘口,誰是誰非暗點頭。
詩書叢裏且淹留。
閑袖手,貧煞也風流。

今朝有酒今朝醉,且盡樽前有限杯。
回頭滄海又塵飛。
日月疾,白髮故人稀。

不因酒困因詩困,常被吟魂惱醉魂。
四時風月一閑身。
無用人,詩酒樂天真。

張良辭漢全身計,范蠡歸湖遠害機。
樂山樂水總相宜。
君細推,今古幾人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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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白樸〈沉醉東風.漁夫〉與〈陽春曲.知幾〉並讀】 望軒

並讀白樸〈沉醉東風.漁夫〉與〈陽春曲.知幾〉這兩首支曲,有相似,但差異也大,不過能互補,而且十分巧妙。可以說,閑適與歸隱的姿態在中國詩詞裡都是常見的主題,不難明白。不過,我所觀察到的卻是這兩支曲所產生的化學作用。我著眼的關鍵詞是〈沉醉東風.漁夫〉的「不識字煙波釣叟」和〈陽春曲.知幾〉的「不因酒困因詩困,常被吟魂惱醉魂」兩處。白樸在〈沉醉東風.漁夫〉裡表現出自己與漁夫志向相近的交心,可以忘機;然而他強調釣叟是「不識字」的,真妙!可能是他潛意識裡流露出來的三個字,在這首詞中其實作用並不算大,划船的漁夫已足夠有泛舟煙漫的意味。但當我們再讀〈陽春曲.知幾〉時,那「不識字」三個字的味道才值得細味。因為讀〈沉醉東風.漁夫〉的白樸彷彿是隱藏著的,以至我們即使把他揪出來,也忘記他是知識分子/文學家的身分。至元一代,大概文學的自覺也相當成熟,像白樸有學問,能創作的人,本事在語言文字,與社會格格不入的,也在於此,痛心的彷彿是學問和文學成了一種牽絆,「不因酒困因詩困,常被吟魂惱醉魂。」在〈陽春曲.知幾〉多了一層醉意,而這醉意不只因酒,更是因「詩」,「吟魂」的「吟」字理應崇高,但蘊含著很卑微的泥醉姿態,我讀到的閑適,是一種壓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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