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火煨字

2014年9月23日 星期二

幻想即興曲(2. Jeux d'eau - Ravel)/望軒

《幻想即興曲》

文:望軒

2.  Jeux d'eau - Ravel

注滿了澆花壺,最後一次為校園的花草澆水。以後園藝組的事務都交給學弟學妹了。離開校園之前,這是我能完成的最後一件事。我知道很多事情都無法自己把握,惟有種植,只要謹慎一點打理,它還是會如期般生長。它們和我們不是很相似嗎?種子的模樣都差不多,但長高了之後就有不同的形態。水花灑在你們的頭上,彷彿在舞動一樣,而那些水珠輕壓枝葉上,又像是帶淚地揮手。時而歡樂,時而哀傷,如此哭笑不得。

當初我參加園藝組,並不是自己的興趣,而是因為妳。得知妳加入園藝組,我真是萬分歡喜,因為只有少數男孩會感興趣。我報名的時候,已經幻想到在有意無意間一同提起澆花壺,妳就在我的把握之中了。然而在初中那年,開學還不夠兩個星期,妳就被招攬到音樂學會,從此一去不返。音樂老師很快就發現妳與眾不同的能力,也許對妳來說是好的,但我卻有點恨意。唯一感到幸福的是,音樂室就在園藝區的上面,放學後不時傳來琴音,有時流暢動聽,有時斷斷續續。我不肯定哪一首樂曲是妳彈的,直到老師責備妳,聽到妳的名字,我才既感到憐惜,又得到安慰。我慢慢能夠辨別出哪些是妳的了。有一段時間妳不斷練習同一首樂曲,老師怒氣沖沖地指摘妳拉威爾不是這樣彈的,她說是水的甚麼歌,而我卻聽出一團怒火。這幾年來我用妳的琴聲作配樂,一邊回味着那兩個星期的共處,一邊打理這裡的一切。妳似有還無的身影猶在我旁,所有花花草草都要在水中為我倆跳舞。那邊的秋海棠,別笑我。


2014924


2014年9月20日 星期六

〈舒明浩的憂鬱花園〉(二)/望軒

〈舒明浩的憂鬱花園〉(二) 
文/望軒

(二)

我的肩膀繃緊,在書櫃上找書的時候,痛得苦不堪言。這兩年一邊工作一邊讀書,身體僵硬了很多。不一留神,整個書櫃大大小小的書籍排山倒海地塌下來。書頁亂翻,驚起一對兩對的翅膀,是蝴蝶,在一片草園上紛飛。

我,也成了一隻蝴蝶?眼前春色一片,我彷彿著了迷一樣,回憶在腦海裡重溯,我曾經,來過這裡。我曾經,為了拿取書櫃上的某本書,整個書櫃壓在我的身上,那時我的確來過。轉眼已經兩年了,我忘了,曾經做過這個如幻似真的夢。我看見草地上,仍然零星亂放着圖書。我記起,這裡有一個穿著古裝女子,是顏如玉,她的茅屋在哪裡?環看四周皆不見,倒是書冊排列的位置隱然伸向林間,我彷彿受著甚麼感召步入其中。

樹林深處,沒茅屋,只有一塊墓碑。我緩緩步近,赫然發現墓碑上寫著你的名字,我頓時失聲痛哭。想不到你,葬了在此。親愛的小莊,想不到你,原來來到這裡。那年,你承受不住生活的壓力而走上絕路,而我竟不知道你葬在哪裡?那灰暗的世界並不是你的住處,你屬於這裡,屬於自然,被書冊環抱,你就繼續用樹影婆娑,為這草地賦詩吧!這些年,你終於享受到世間應有的靜穆,而我還在風塵裡打滾。我滿身塵土,全身退化成一隻硬殼昆蟲。你說是吧?我鬆了鬆肩膀,骨骼清脆的聲音在林間份外響應。在這麼幽靜的環景裡,大概薩姆沙也能輕易回復人形吧?

我臥在草地上,全身好像要溶進泥土裡。這裡真舒適啊,難怪你來了。蝴蝶降落到我的鼻尖上,是你,你最喜歡莊子的比喻,所以是你。我昆蟲似的外殼彷彿也剝落了。這裡的氣息全是你的言語,莊子與卡夫卡的寓言好像在我的體內流動。

我怎樣了?學位修讀完了,我也辭退了工作。在家中,從一隻昆蟲蛻變成另一隻,身體僵化得毫無生命力。我催使自己內在的不安成為流動的血液,我希望,重新把握存在的感覺。我記起了,最初向你學習中文的時候,你還給我推薦淺白的讀物。那是劉墉的書,一本是《衝破人生的冰河》,另一本是《冷眼看人生》,彷彿是寒流和熱流,生命就是需要這兩種的氣流循環不息地轉動。

突然,有一條雪白的裙襬在我臉上輕拂,我撐起身子一看,是她,顏如玉還在。她說:「你怎麼來了這裡?」

我笑說:「很久不見了。」

「剛才不是才見過面嗎?」她笑說:「真是的,用書輕輕扑你的額頭而已,你就昏過去了。我替你燒熱水敷臉,你卻轉瞬不在。原來你來到這裡。」

我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情。我說:「我回了去……已經兩年了。」

她好像不明所以,但又很明白我地說:「回去你來的地方?」嫣然一笑,說:「這就好了。」

我也不知道是好,還是不好。她又問:「你想回去?還是留在這裡?」這個問題,好像在叩問現實世界與永恆國度的難題,我也不知如何回答。我知道,所謂永恆只是一場夢,一個幻想,它的永生與死亡幾乎相同。放得下嗎?應該放下嗎?小莊,當時你是怎麼想的?要把現實世界變成永恆國度是不可能的事,那是兩個空間。要是人生能兩者兼得多好……

不,不是兩個空間,它們同時存在,其中有互相通往的管道。我究竟怎樣來?我被書櫃壓下時來的。我到底怎樣走?我連忙拾起地上的一本書,那正是卡夫卡的《變形記》,捲起來遞給顏如玉,說:「妳再來一遍……」

她拈起衣袖微笑,頓時芳香撲鼻,她接過書,輕輕在我的前額一敲,好像破了一個泡沫。我整個人被埋在書堆裡,推開沉重的書櫃,懵懵懂懂,支撐起身體,像巨大的昆蟲變回人類一樣,一伸懶腰,重新感受到四肢的力量。

(2014年9月16日 稿)

幻想即興曲(1. Sundial Dreams - Kevin Kern)/望軒

幻想即興曲

望軒

1.  Sundial Dreams - Kevin Kern

妳在禮堂上彈奏鋼琴,所有同學都凝神靜聽,而我的鼻頭像士多啤梨那麼酸。音樂靜止時,全場鼓起掌聲,我也跟著大家一起拍掌。我查看場刊,知道這首歌叫“Sundial Dreams”,但我對音樂一竅不通。也許一竅不通更好,那樣我才可以全神灌注地凝望妳傾聽妳。只要是從妳身上散發出來的,我一定會陶醉其中。時間要流走了,但還有甚麼值得回味似的。旋律裡面,好像藏有「珍重」二字。妳站起來,向觀眾鞠躬,眼球左顧右盼,在尋找著甚麼。有些男同學甚至吹出刺耳的哨音,反應非常熱烈,妳立刻循聲看去,報以甜美的笑容。這些年來,我除了呆坐,還懂得甚麼?從來沒有得到妳的注意,完了,結業了,各散東西了,這場夢要醒了。珍重。

妳小心奕奕地走下階梯,但突然望向場邊的我,與我四目交投,笑了。我意料不及,反應不來,到我笑着與妳招手的時候,妳已經盯住階梯了。是我嗎?妳真的向我微笑嗎?妳坐在禮堂的前座,我只能在黑壓壓的人海之中留意妳的背影。整場散學禮我無心參加,似乎還停留在剛才那一瞬,音樂仍弦猶在耳。我哼不出完整的旋律,但那份感覺我已烙在心頭。我出神地凝望妳的辮子,彷彿是一個音符。有尾巴的那個音符。我低頭打開場刊,再看一遍快要忘卻的那個曲名“Sundial Dreams”。


(21-9-2014)




2014年9月18日 星期四

《溫輕記》第三天之〈白糸〉(記二零一四年八月六日)/望軒

《溫輕記》第三天之〈白糸〉
(記二零一四年八月六日)

文:望軒

了解過巴士出發的時間之後,先到便利店買了兩個飯團作早點,排了好一會隊,終於出發了。旅遊景點很多,但我們只挑選了感興趣的世界文化遺產「白糸の滝」。我們預約了四時許的列車班次到東京,所以游覽的地方雖不多,卻需要注意時間。乘坐巴士,在舊輕井澤區左轉,沿路看見很多小屋,建築在樹林裡。這些都是夢中的小屋,哪個城市人不嚮往呢?

巴士在山路上迂迴行駛,顛簸,但很平安。最後順利抵達「白糸の滝」,其實這巴士一直駛上山,沿路都有很多著名的景點,不過我們在這裡下車而已。下車的地方有些賣小食的檔口,怕上山需要體力,再吃了一個野菜包,還貪得意,試了一尾鹽燒岩魚,放在嘴裡撕開,演了一回野人,極有風味。這裡還有鹿肉吃,不過就沒有嚐過,始終不習慣。

正當我作好心理準備,打算上山看「白糸の滝」這條瀑布時,走了不足十五分鐘就到達了。雖然會參考旅遊書,但一般很少會仔細研究,延伸更多資料,否則就像紙上旅行、網上旅行了,更多時靠直覺和興味。「白糸の滝」就完全體會到親眼看見時的那份驚喜,不是氣勢壯觀叫人為之一嘆,而是精緻小巧,從未想像過會有這樣的瀑布。很多人在溪水邊觀賞,對面是岩壁,綠山有晶瑩的水珠不斷流出,瀑布約三米高而已,數百條水柱不息地滴下,像一匹白布,半包圍著你。有些小孩子甚至在溪旁戲水,大人則拿著相機拍照。我們嘗試伸手浸入清澈的水中感受它的清涼,這裡空氣新鮮,彷彿有陣香甜。旁邊有「白糸の滝」的簡介,有中文譯本,讀後不禁大嘆難得,更愛上這裡了。這些瀑布都是地下流水,即使冬季它也不斷湧流,這些水都是來自淺見山的降雨,自滲入地下至湧出地面約要經過六年的歲月。六年,六年前我倆還未相識。不禁在溪旁橫過一根木頭,走到瀑布最邊緣的那幾條水柱,與你一起接住那些六年前的水珠,一點一滴都妙不可言,接住白糸的一刻,煙化成一緞紡紗。

  本來打算只觀賞「白糸の滝」,但原來所花的時間並不比預期多。在候車站旁邊的水果店吃了一個桃,日本的桃真是果汁澎湃,非常好吃。我們打算再去「鬼押出し園」,因為比較近,而且景觀特別。然而,車站顯示不經這個地方,於是問老闆怎樣前往,他很用心地教導我們,然而他的地道口音太重,一些常用詞彙也聽不明白,幾經辛苦,勉強才理解到要轉車的意思。我們乘車到達另一個地方,下車後感到奇怪,過橫路到附近才找到車站,但這輛公車又不像上山的那種類型。等了十多分鐘,終於有車了,幸好,因為車站顯示的班次很疏,還以為這一輛已經駛去了。

順利抵達「鬼押出し園」,下車時了解回程班次的時間,但真的極疏,而且下一班已經超過了我們預約回東京的列車時間。當時我想,對面可能還有其他公車回酒店,所以還不算十分擔心。遊覽「鬼押出し園」,旁邊是雄偉的淺間山,付錢用望遠鏡觀看,然而並不真的清楚很多,還是遠眺更有味道。「鬼押出し園」裡有很多奇形怪狀的岩石,是1783年淺間火山爆發時的熔漿形成的,當時還死了很多人,所以這裡除了石頭,還有不少供奉神靈的地方。黑沉沉的怪石如鬼,更像是人心的陰暗面,成千上萬的石頭彷彿從人類的心裡投出來似的。這裡除了肅殺之氣,還有一份神聖的靜穆。如果「白糸の滝」是淺間山的柔情似水的話,「鬼押出し園」就是淺間山的金剛怒目了。

這裡的天空真的非常廣闊,白雲綿綿一片,像棉花似的撫慰死難者的靈魂、在生者的憂傷。離開前,我們吃鬼火山麵家,吃了叉燒豉油拉麵和餃子。當我們找巴士回程時,終於發現這裡只有那輛公車而已。我們還要多等兩個小時才能回去,連附近一間店舖的職員也這樣說,真是沒有辦法了,職員說如果坐的士的話會非常昂貴,很不建議。我們需要等待,幸好我們購了一張卡可以三天內任意乘搭,即使晚了回去也不要緊,只需要再申請一張回程車票就可以了。離開了「鬼押出し園」,再進去要重新付款,只好走到一片公路環繞的草地上休息,那裡景色不俗的,坐在桌椅上,我背包裡的畫簿和顏色筆終於大派用場了。我畫樹畫草畫松果,還虛擬出一隻松鼠,當然是胡來的,沒有妳的嚴謹,我甚至因多餘的筆觸把整幅畫破壞了。兩個多小時轉眼就過去了,幸好隨身帶備繪畫用品,可是不像畫家,倒像到郊野公園旅行的小學生。

回程之前,在剛才的店舖買了一件《西遊記》玩具,模擬考古,很有趣。盒子背後標示沙堆裡埋藏了其中一款飾物。我問妳最喜歡哪個?妳說是悟空的金剛圈,我說我也是。巴士來了,回到酒店附近,我們兵分兩路,妳換車票,而我取回行李,結果順利趕上最快開車的班次。雖然晚了,但總算到達池袋,很熱鬧,很多年青人。酒店頗難找但也找到了,放下行李,我們只隨意在附近吃拉麵、雞飯、餃子,飲一杯啤酒,頓消大半天的累氣。

妳說,拉麵師傅辛苦了。


2014919

2014年9月3日 星期三

李商隱的魔幻淚珠/望軒

李商隱的魔幻淚珠
文:望軒

清晨微涼,楊柳輕拂,他的身影若隱若現,彷彿是即將訣別的預兆。李商隱臉色一沉,深深吸了一口氣,趕忙走近。他已在灞水橋邊等候,聽見李商隱急速的步伐,徐徐轉身,露出一絲微笑。李商隱的笑容生硬,勉強問個安好,只見眼眶紅透。他昨晚徹夜難眠,在床上輾轉就像麵條蘸上醋汁般,整個人酸溜溜的。深宵點燈,翻卷披閱,每一個字都化成一團黑影,恰如瞳仁的形狀,遮蓋他的眼睛。他無法想像今後如何過日子。此刻李商隱的心情無法言喻。馬匹嘶叫,提示主人盡快啟程,顫動了李商隱的神經。剛才急步而至,本已略感暈眩,又經涼風一吹,眼中五彩紛呈,淚珠滲了出來,一瞬間有無窮幻象。

一個宮妃握着金釵,嘴裡嘀咕,刮破手上的羅衣,每一條痕跡都清晰可見。淚珠滴在破痕竟引起一陣赤痛。如此華麗的一襲衣裳仿似屍布那樣蒼白。她沉吟良久,一度把金釵對準頸上的動脈,但又悄悄移開。她無力使一塊空虛的布匹重染鮮艷的血紅,只好長埋於永巷的一棵樹下。每朝葉子上的清露,沒有人看見它凝結,也沒有人看見它掉落,那是曾經受皇上絕情對待的一顆淚珠,日復日年復年永不止息地滑下,滲進埋藏綺羅的泥土。鏡中的她已是一臉樹紋,而髮飾都全長在枝頭。移開鏡子,年華尚在的她儼如一具空殼。她想像自己只是一個普通少婦,又如何避過夫君的離別?家中的簾幕一動,便成了江上的風波。一旦泛起相思,浪潮就再度漲起。試問她如何承受得住一江淚水。石邊濺起的水花沾到臉上,便與淚珠相連。那怪風一撥,點點滴滴便隨蓬鬆的髮絲,飛灑到湘江邊的竹子上,成了無數斑駁的痕跡。竹子空心處隱約回響着哽咽聲。哽咽漸次變成嗚啼,循聲追溯,只見洞庭湖邊,娥皇、女英倒在地上,抓住心窩,無數的淚珠拭不盡,盡在半空中懸浮,沾在竹子上都印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,而滴在舜的臉上卻無法使他復甦。他南巡至蒼梧之野,終於不支倒地,群臣手忙腳亂,只有梧桐樹立在旁邊,一聲不響。消息傳至二妃耳際,心力交瘁,她們彷彿感到自己跪在野外的石碑前,輕撫認不清的文字。嚴冬寒雪埋沒石碑,記憶便隨初春暖和淡忘。融雪。清明。潮濕的痕跡仿如陳酒祭奠,絡繹不絕的行人登上峴山,追思羊祜恩德,其唱詠之歌辭雖已消逝,但音容宛在山間盪漾。人民圍在碑前拜祭,莫不墮淚。淚之極,寂然,百姓消失,石碑粉碎,秋風一吹,捲至塞外,風沙在王昭君身後怒捲,遮隔皇城,她沒有回首,沉默離開,聽不見騷人墨客的歌詩,聽不見一聲真實的挽回。沙塵間隱約看見頸項與雙手繫着長繩,由三人拖帶,脅至幕中。那清秀的容顏,被一面巨大毛刷刮損,毛刷中間伸出舌頭,從下巴往下舐至玉體,黑忽忽的影子,書寫於白幕之上,如一張紙在歌詩。四面哀號,夜聞楚聲,項王衝出帳幕,大驚,虞姬亦徐徐步出,擦拭惺忪的眼睛,只見士兵開始騷亂,她慌忙挨在項王胸膛,項王聲嘶力竭,瞳孔擴張得大如星空,嚇得虞姬倒在地上,她從未見過項王如此絕望,嘴裡沉吟,只有哀慟的聲調,烏騅低首,如泣如訴,其淚珠淌下,於馬勒口帶處聚結成一顆青玉。

李商隱凝視馬勒上的玉珂,在他的眼裡看來朦朦朧朧。官人與他執手道別,李商隱一朝無語凝噎,只磨擦出一句聲沙的保重。官人牽引馬匹離開,背影一晃,李商隱的淚珠頓時如魔如幻,他看見皇上轉身、夫君轉身、帝舜轉身、羊祜轉身、昭君轉身、項羽轉身、過去轉身、現在轉身、未來轉身,無限個影子在永恆不息地轉身。所有的轉身掀起一片灰沉,好像關上簾幕,遮蓋雙目。李商隱兩眼空洞,歸家途中一路呆滯,彷彿所有人都只有背影,如幽靈般在身旁飄過。

2014年9月4日

案:此乃李商隱〈淚〉之表述語。

李商隱〈淚〉:
永巷長年怨綺羅,離情終日思風波。
湘江竹上痕無限,峴首碑前灑幾多。
人去紫台秋入塞,兵殘楚帳夜聞歌。
朝來灞水橋邊問,未抵青袍送玉珂。